秀峰之下的东江,是一个风月无边的地方。
东江日落之神美,是无与伦比的,是一种旷世之美。
为了看日落,赏黄昏,我们五点多钟就吃饭。当天空飘起第一缕晚霞,凉爽的清风从北窗呼啸而入,黄昏就降临了。我们立马向东江进发。
东江村位于县城之东,过塔下寺大桥沿河边水泥路东行两三里即至。蓝山八景中的“东江夕晖”就在这里。据说,东江村的前面原先伫立着一座雄奇的钟楼,与气势恢弘的古城牌楼相映成趣。钟楼之下,是一片辽阔的水域。每到夕阳西下之际,夕晖水,水晖村。紫气稍微之时,四处渐暗,天边的霞光与水中的霞光,同时辉映着东江村,形成唯我独晖的瑰丽景观,在民间广为传诵。
过了塔下寺大桥,就是花果村。像《西游记》中的花果山一样,花果园也盛产水果,盛产无核葡萄,是蓝山著名的黑堤生产基地。村前,舜水河中有一拦河大坝,正关闸蓄水。清流从闸门之上跃过,激起无数雪白的浪花,发出虎虎的声威。大桥的身影,俊塔的身影,晚霞的身影,都在水中跳荡。
大坝下游不远的地方,有人坐在水上读书,有人站在水里放牛,有人下到水中撒网。
读书的是个中年男子,身着红色球服,手捧着书,坐在石垒的凳上,双脚落在水里,享受清凉。他在读什么书呢?这不重要。要是读点唐诗,当然更好,像白乐天的《暮江吟》或李玉溪的《登乐游原》。或者读点散文也行,像季羡林的《黄昏》:“这黄昏,像一个春宵的轻梦……像一首诗,一支歌,一篇童话;像一片月明楼上传来的悠扬的笛声,一声缭绕在长空里亮唳的鹤鸣;像陈了几十年的绍酒;像一切美到说不出来的东西……”。
放牛的是一位60多岁的老者,身着半袖,古铜色的脸上堆满了皱纹。他立于清流之中,手里牵着两头青牛。牛儿在深水窝里沉浮,浮出水面时,牛鼻子呼出长长的气息,好像特别的享受。
捕鱼的是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光着膀子,在齐腰深的水中撒网。他的妻子和女儿立于岸上,身边放着收鱼的木桶。漂亮的女儿和年轻的妈妈差不多的个儿,在江风中裙摆飞扬。于是想起了徐自摩的几句诗: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大坝下游500米的地方,有一处天然的河坝,奇石林立,水位的落差有2米左右,是舜水河宣泄的地方。这里的岩石跟天空中的晚霞一样,白里透红,光滑细润。这里的景观,好像苏子《赤壁怀古》中所描述的那样: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河对岸是一排错落有致的苦楝树,枝和叶诗意般地伸展着,与西天的云彩一起,倒影水中,构成一幅流动的画。县城高楼林立,新建的楼盘鹤立鸡群,在夕阳的余光中迸发出盎然的生机。
河的这边,一丛茂密的修竹立于河岸,随风起舞。乡村公路的岔道口立着一座碑塔,碑文的上边有“篁竹围”三个大字。右边的这个村子就是从花果园乔迁的篁竹围,也是彭祖的后裔。碑的右方有一段秀丽的文字:
木有本,水有源。本村长平郡彭氏一代始祖士俊公,于清康熙年间,纵观此处风水秀美,沃野平畴,率家由花果迁于此,兴家创业。四周栽种篁竹,房舍修竹相互掩映,故名曰“篁竹围”。缅怀先贤二代祖宗朝公,三代祖孔春、孔泰、孔秦、孔奉四公乃本村四房之祖尔。后家声丕振,瓜瓞连绵,步入兴旺发达之路,屹立盛世华夏之中。
碑的左方是一幅画,刻有三竿修竹,竹下有几棵小草和一枝竹笋相陪。画的上方有“修篁茂林”四字。彭祖之后,雅爱清竹,于此可见一斑。
其实,蓝山人都有“清竹情怀”。很多村子都有竹林,很多人家房前院后都是竹韵依依。为什么蓝山人总是那么自信,那么充满情趣?原来他们天天生活于竹影之下,陶醉于竹韵之中,自然是成竹在胸,意趣横生啊!在蓝山人的生活中: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离篁竹围不到200米,又有一个村子,叫糯江村。村口摆放几块巨大的奇石,路边牵牛花的蓝朵特别惹眼。田畴绿野中,有一群灰鹅在引吭高歌。
过了糯江,有一段笔直的百米跑道。两边长满了绿树,它们的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构成一个天然的绿色通道。在没有树的地方,冬茅草高过人头,沿着水泥路的边线整齐地生长着,好像列队的士兵。
到了水泥路沿河段的尽头,右拐100米,有一座大桥,这就是东江村的流沙河大桥。
流沙河源于秀峰与榴峰之间的山泉,特别清秀。桥下建有拦河坝,形成一口方塘。清清的溪水流入方塘,秀丽的童峰倒映水中,连同晚霞和飞鸟。眼前正如朱熹的一首小诗: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清流跃出桥下的水坝,激起雪白的浪花,然后斗折蛇行,注入舜水。
要是在桥头建一个农家山庄,供人游泳,供人放歌,供人饮酒,供人看日落,供人感受农家乐……让你的每一个日子都翩翩起舞,那该多好!山庄的名字可以叫做“风月无边”。
过了大桥,有一条笔直的公路通向前面的山麓。在离桥不到500米的地方,有一个掩映在层林中的大院,这就是东江村。村中有400多户人家,1800多人,是一个有800多年历史的古村。除了一户随母下堂的李姓人家外,其余人家都姓雷,与火市乡雷家岭村同源,都是神农氏之后裔。据《雷氏宗谱》记载:雷姓始祖香正二郎于北宋绍兴8年(公元1138年)由桂阳锦里乔迁雷家岭定居。娶妻张氏,生三子,叫生龙、生凤、生积。生积迁东江,生凤夭折,生龙继承世业。由此而观之,东江村与雷家岭是两弟兄。从生积公起,至今已繁衍近40代。其辈分排行为:
天道太香生,德佐仲远卿。
孟叟君夫中,用闻彦茂绍。
启朝廷本元,正大世继光。
晋裕渊源衍,绳丰统建勋。
衣冠绵亿祀,运会振群英。
一个没有江的地方,为什么叫东江呢?
据村里老人言,原来的舜水从村前飘过,村又位于邑东,故名东江。村子依山傍水而建,后龙山呈二龙抢珠之形势。村左有观音坐莲,村右是五虎拱绣。每天早晨,山中紫气升腾,云遮雾罩,天蓬寨迷失于云雾之中。从远处看,山的轮廓是清晰的,山的躯体却有些朦胧,像是笼着轻纱的梦。村子也在云里雾里若隐若现,天府一般。
这么多的云和雾,是从村后山林高处的仙姑洞里跑出来的吧?东江村出产的栗果,那可是吸天地之精气成长的神果啊!
东江村还是一个人才辈出的地方,历史上出过进士和大夫。青砖碧瓦、古香古色的雷氏宗祠旁边,至今还保留着一个“进士第”的牌楼。牌楼为砖木结构,屋檐上翘,气势张扬。内有四柱,柱脚石镂花,有圆有方,外圆内方。似乎在启迪后人外要圆通,内要方正。牌楼的两边耳门之上有工整的字迹。右边是“孝悌忠信”,左边是“礼义廉耻”,彰显着雷氏家族的家声、家风和深厚的文化底蕴。牌楼里面,有一排光滑透亮的青石,是村中长老经常聚会的地方。中间墙上题有小诗一首:
清波澈底洁如霜,万里晴空挂夕阳。
倒泄银河澄玉宇,翻疑水府弄珠光。
栖鸦还傍卿云舞,浴鹭何知羲驭忙。
漫道桑榆犹远隔,江涵人影尽彷徨。
掩映在香杉翠竹间的东江村,古风犹在,古韵犹存,是一个天人合一、美丽富饶的山庄。
晚霞满天,落日一步步靠近西山。绚丽的夕晖抹在天边,抹在山崖,抹在树梢,抹在屋顶,抹在飞鸟的翅膀上,抹在暮归的牛背上。
流沙河大桥的左边,有一条通往舜水河岸的大道。前面50米的河沿上,等候着一群看日落的人,手中摄相机的快门一次又一次的按下。
这里视野开阔,与城西诸峰遥遥相望,是看日落的最佳位置。前有舜水,后有池塘。池塘清而静,舜水宽且平。碧水青峰、城郭山烟、晚霞归鸟……在夕阳的点染中构成一幅意趣横生的田园风景画。
江水澄碧,江风劲吹。千峰竞秀,卿云曼舞。在夕阳的映衬下,县城之西,青峰一座连着一座,一层叠着一层,如龙飞九天,时高时低,起伏有致。神美蓝山,地如其名。荟蔚苍翠,浮空如蓝。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美景,我完全被震撼了,立在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在河中觅食的一只白鹭,突然惊起,掠过残阳西沉的天际,这才想起《滕王阁序》中的两句话:
落霞与孤鹜齐飞,
秋水共长天一色。
眼前之景,正如杨慎先生过江陵时发过的感慨:“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东江村前面的舜水河畔,也是煮鱼喝酒、谈古论今的好地方,尤其是在这残阳西沉的时刻。楚南古邑蓝山,建县2000多年来,县城之西的千峰万壑古韵犹存,县城却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并逐渐成长为一座拥有10多万人的现代化都市。要是山神有知,也会惊叹不已!
西天的红云渐渐收起。街市上的华灯一盏盏上来。黄昏似乎在向我们招手。江边养殖场上,1000多只灰鹅和30多头种牛,一边叫着,一边步入鹅圈、牛棚。唯我独晖之后的东江,也紫气暗收,最后消失于苍茫的夜色之下。其他看日落的朋友已经撤退,我们也该回去了。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作者:吴令升 蓝山县职业中专教师)
来源:红网蓝山站
作者:吴令升
编辑:李宗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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