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源头记(三首)

　　□田人

　　女人·野狗岭

　　世上只有极少地方

　　我必去

　　这天，我乘车去野狗岭

　　我想走路去

　　乘车去，

　　我不能细细端详

　　仿佛史前的一个清晨

　　几个女人

　　像几只蝴蝶

　　在被水越过了边界的石头上玩耍

　　漫长流经

　　有很多带不回的东西

　　像一朵小小的花

　　生长着莫名的果子

　　她们在此爱

　　无需说话

　　在此生火，取暖

　　用树枝在旁边的空地上画出一块稻田

　　画出汗，画出泪

　　画出一万年寂寞的素颜

　　那么多风

　　吹散着她们的头发

　　这野狗岭

　　水流声很好

　　像小小的事物挤在一起

　　酝酿一件大事

　　旁边的野花很好

　　蓝色的天很好

　　在安静中

　　这天，我乘车去野狗岭

　　去一条河的源头

　　取走几个女人的决绝

　　去板塘吧

　　这树叶落地的声音像来自天堂的曲子

　　一支美妙的曲子，一支安静的曲子

　　一只鸟擦着这曲子，叫几声，向暮色飞去

　　板塘的水和天，此刻蓝得分不清边界了

　　七个在水中游泳的男人，被染蓝了

　　他们仿佛七条溪流，裸露，奔腾

　　在板塘茫无边际地铺陈

　　我已越过几根红丝线的牵绊

　　它们知道，我喜欢美妙，喜欢安静

　　喜欢在一色的水天中把自己想象成一滴露水

　　自由自在，在时间的溪流里汇聚

　　若非如此，我来到这世上有何意义呢

　　所有的生命在这世上有何意义呢

　　去板塘吧，删掉身上的过失

　　一滴水的心愿

　　身体有时比石头还坚硬

　　我不渴求野狗岭的抚摸

　　但我想尽快让坚硬的，柔情起来

　　在野狗岭

　　想到了我身体要遇见的沧桑

　　我必须守住往下流的宿命

　　一个人独自地往下流，带着光芒的影子

　　野狗岭的风吹拂我吧

　　然后驱散我

　　不必记住我曾停留的身姿

　　路，经常让人捉摸不透

　　我不说在辽远的路途中我的心思有多渺小

　　我不说我的容颜要随时光流去不复回来

　　如果有一天我的生命嘎然而止

　　请把我埋回野狗岭吧